TCMandDialectics中医学与辩证法
从胃火探讨脾约到中消的病机演变
成都中医药大学17级八中医2班温竺熹
指导老师张怡
摘要:脾约是以“大便秘、小便数”为临床特征的疾病,中消以多食易饥为核心症状。脾约的脉象浮而涩,中消的脉象浮而数;脾约的症状以二便异常为主,中消的症状伴随二便的明显改变;脾约的病机核心在于胃火,中消的病机基础亦离不开胃火。二者的症状、脉象、病机均具有高度的相似性,由此可见,脾约与中消确实存在着临床上的联系。本文中,笔者以《*帝内经》、《伤寒论》、《金匮要略》中有关脾约、消渴的叙述为基础,结合临床用药实际,探析脾约与中消的病机联系,即:脾约、中消都以胃火为重要病机基础;并且,在胃火的影响下,脾约甚至有向中消之病机状态演变的可能。
关键词:脾约胃火中消病机转化
糖尿病(diabetes?mellitus,DM)是一组以高血糖为特征的代谢性疾病,分为I型、II型,其中II型糖尿病患者占到全部糖尿病患者人数的90%。过去几十年来,随着我国经济的发展,国内糖尿病的患病率大大增高,其已成为人民健康的严峻威胁。在中医古籍中,中消之证,以多饮、多尿、乏力、消瘦或尿有甜味为主要症状,与现代II型糖尿病的主要症状,具有高度的相似性。另一方面,古人对中消的并发症及疾病规律的认识,亦呈现与II型糖尿病的高度一致性。由此可见,在大多数情况下,中消所描述的即是当代所谓之II型糖尿病[1]。II型糖尿病存在着发展的过程,其早期的许多症状如便秘、肥胖实则已经为我们的身体发出了疾病的讯号。于此,以增进中医对疾病的认识、提高临床治疗作用为出发点,我们在此处给予探析讨论。
1.脾约病机探析
“脾约”之名,最早见于《伤寒论·辨阳明病脉证并治法第八》,其云:“太阳阳明者,脾约是也”。“趺阳脉浮而涩,浮则胃气强,涩则小便数,浮涩相搏,其脾为约,麻子仁丸主之”。脾约之证,以小便频数、大便难为主要特征。论其病因病机,成无己的注释得到了大家公认,其著作《注解伤寒论》有云:“跌阳者胃脾之脉弦,浮为阳,知胃气强,涩为阴,知脾为约,约者俭约之约,又约束之约。”《内经》曰:“饮入于胃,游溢精气,上输于脾,脾气散精,上归于肺,通调水道,下输膀胱,水精四布,五经并行,是脾主为胃行其津液者也,今胃强脾弱,约束津液,不得四布,但输膀胱,致小便数,大便难……”[2]
简而言之,胃火偏胜,导致脾胃间平衡失调,脾之散精功能相对减弱,津液无法布达而下输膀胱,遂致大便秘、小便数的症状。为何言其脾为相对减弱,而不言“脾虚”,缘由有二:一者,脾主升清,《素问·阴阳应象大论》有言:“清气在下,则生飧泄。”脾虚则脾不升清,当有泄泻之症,今反大便秘而小便数,若言之脾虚,岂非与《内经》之意所相背驰乎?二者,乃以方测证得知。脾约主方为麻子仁丸,由火麻仁、大*、芍药、杏仁、厚朴、枳实、蜜组成。方中润肠通便、行气导滞药物众,而无补脾之药,可见麻子仁丸所治证应以实证为主。且仲景在《伤寒论·辨太阴病脉证并治第十》中有言:“太阴为病,脉弱,其人续自便利,设当行大*芍药者,宜减之,以其人胃气弱,易动故也。”方中大*用量与君药麻子仁相当,芍药的量为麻子仁的一半。仲景在遣方用药时,并未减少该方中攻下药物的剂量,因此,本方并不适宜“胃气弱”的脾虚患者服用。综上所述,麻子仁丸所治以胃火偏胜而脾阴相对不足为基本病机。由此病机基础,决定了脾约患者的病机发展方向:胃热则伤阴耗气,脾胃以膜相连,大肠小肠皆属于胃,脾约不解,则易造成脾胃肠诸脏的气阴亏耗,引起脾胃功能的失调。
2.中消病机探析
消渴的病名,最早可追溯到《素问·奇病论》:“帝曰:有病口甘者,病名为何?……岐伯曰:此五气之溢也,名曰脾瘅……此肥美之所发也,此人必数食甘美而多肥也。肥者令人内热,甘者令人中满,故其气上溢,转为消渴……”即过食肥甘厚味,湿热蕴脾导致的脾瘅证,其进一步发展,可转为消渴病。[3]
张仲景在《金匮要略》中写到:“趺阳脉浮而数,浮即为气,数即消谷而大坚。气盛则溲数,溲数即坚,坚数相搏,即为消渴。”趺阳脉候脾胃,数脉主热,为胃热有余。热盛于内,气蒸于外,故脉浮数。[4]胃热燔灼水谷则见消谷善饥;胃热煎熬,津液被伤,肠道失于濡润,则大便秘结;中焦有热,津液转输不利,偏渗膀胱,则见小便频数。胃热亢盛,约束津液,溲数津亏,则肠燥便坚;肠燥便坚,大便难出,热无出路,则胃热更炽。胃热与肠燥是消渴病形成变化的主要病机基础,二者互相影响,往往会形成恶性循环,故仲景言“坚数相搏,即为消渴。”
经过对消渴病证的不断探寻,宋代始有“三消”一词,且出现“消渴”、“消中”、“肾消”的分类方法。至王肯堂时,“三消”的临床分类已有了规范,《证治准绳·消瘅》中写道:“渴而多饮为上消(经谓膈消)。消谷善饥为中消(经谓消中)。渴而便数有膏为下消(经谓肾消)。”王肯堂言:“胃也,渴而多饮,善食而瘦,自汗,大便硬,小便频数赤*,热能消谷,知热在中焦也。”对于中消病机的把握,王氏的描述精当,值得深研。
笔者认为,中消的关键病机即在于脾胃二脏功能的失常,造成了水谷精微代谢的紊乱以及肢体百骸的失养。其临床症状纷繁复杂,或因胃热消谷,而多饮多食;或因胃火亢盛,脾阴不足,而多食易饥,溲数便秘;或因脾胃俱虚,水精不布,而致口渴多饮数小便。种种病情,皆因脾胃失调,功能障碍,合而为病,则为中消之证。《灵枢·大惑论》中有言:“精气并于脾,热气留于胃,胃热则消谷,谷消则善饥。”中消之始生也,多以胃火亢盛为主,表现为饮食二便的失常。继而病情发展,在如胃火、体质偏性、饮食偏嗜等多因素影响叠加下,使得中消成为了病机错综复杂的产物。
3.胃火、脾约、中消的演变
3.1中消的早期病机实质为脾约
《素问·阴阳别论》云:“二阳结,谓之消。”“二阳”为何,即阳明胃与肠也,“结”即为邪热郁结之意。邪热郁结于胃肠,胃肠热盛,便为消渴。《素问·气厥论》曰:“大肠移热于胃,善食而瘦。”《灵枢·经脉》篇亦写道:“胃足阳明之脉,……其有余于胃,则消谷善饥。”《内经》关于消渴的论述,突出了胃热的重要性,把它作为消渴发生的主要病机基础和核心环节。[5]
脾胃属土,同居中焦,以膜相连,经络互相联络而构成脏腑表里配合关系。脾为阴脏,以阳气用事;胃为阳腑,赖阴液滋润,二者燥湿相济,在正常生理状况下,二者在饮食的受纳、消化、吸收和输布的生理过程中密切配合,协调有序。故尤怡言:“土具冲和之德而为生物之本。冲和者,不燥不湿,不冷不热,燥土宜润,使归于平也。”[6]但当二者中任一产生病变时,即可能会同时影响二者的功能。在临床上,若病者嗜食辛辣炙煿燥热之品,或素体阴虚火旺,致胃中积热,胃火亢盛。脾胃相连,必殃脾脏。轻者,胃火约束脾之通路,使其散精功能减弱,水谷不得输布,则见脾约之证;重者,在前者的基础上,胃火更盛,销铄水谷,食难用饱,则见多食易饥。脾约之困不得解,小便仍多;水为火灼,肠道干结,则大便秘结难解,坚数相搏,胃火无所制而愈加炽盛。若此时患者能进行早期的干预,打破这一恶性循环,则胃火消弭,诸脏皆平。但如果病情迁延,失治误治,则有向中消演变的可能。《经》曰:“壮火食气”,长期亢盛的胃火必然伤阴耗气,而脾胃以膜相连,大肠小肠皆属于胃,脾约胃火不解,热盛则易造成脾胃肠诸脏的气阴亏耗。若是短时间的伤阴耗气,那么患者在积极的治疗下是易趋康复的。但如果是长时间处于胃火亢盛的情况下,气阴亏耗,日久而竭,那么即使通过了积极的治疗,患者最后的治疗结果可能亦为内经中描写的“身体复行,令泽不息”,气阴消陨,难以挽回。当脾胃长期处于气阴不足的状态时,其脏腑失养,功能失调,这便有了向中消演变的病机基础。
3.2矛盾症状下的病机嬗变
值得一提的是,在现代流行病学的研究发现,II型糖尿病早期以肥胖一症为主,多兼夹食欲旺盛、尿*便秘之征。[7]随着病情进一步发展,糖尿病持续加重,患者反而多呈现消瘦之征。这一肥胖一消瘦的矛盾症状,说明了糖尿病发展过程中病机在不断发展变化,即脾虚与亢盛之胃火彼此竞争消长带来的病机改变。仔细分析糖尿病各个阶段的临床特点,便会明白其中缘由。在糖尿病早期,病机实质为脾约一证,胃火偏胜,胃强脾弱,故临床症状以二便异常为主,或伴有轻微的的消谷善饥。脾脏未虚,仍能运化水谷,故多食而肥胖。至疾病不断发展,胃火亢盛之势已明,故消谷善饥。患者所食虽多,但精微皆被胃火销铄,脾无精以散,形体百骸失于濡养,故见消瘦。若任由其发展,则脾胃亦被伤,脾胃俱虚之证即成,受纳、运化水谷皆无力,筋骨肌肉更是无气以生,即李用粹所言:“若脾胃虚衰,不能交媾水火,变化津液而渴者”[8],此时,患者的病机状态便不再局限于脾约亢盛之胃火,而是有向脾胃失常状态转化的趋势。故而,糖尿病患者会进行性的消瘦,至最终而出现明显的“三多一少”症状,即为中消之证。纵观糖尿病患者疾病的不断变化,各个病机因素的叠加,固是充满着偶然,其转归极大地取决于病人的体质与医生的治疗。但由肥胖到消瘦,这看似矛盾的症状下包含的却是人体正气与邪气的交争,体现的是在胃火的煎熬下,从胃强脾弱到脾胃虚弱的证候发展。这便是胃火、脾约、中消的病机演变——以胃火为重要病机基础;并且,在胃火的影响下,脾约甚至有向中消之病机状态演变的可能。
3.3临床对胃热治疗的侧重
在王世长、李靖“基于数据挖掘中药复方治疗糖尿病用药规律探究”[9]一文中,检索了中国方剂数据库中糖尿病方首,中药味,分析了中医有关消渴病的用药规律。其中,共检索到高频中药93味,排名在前13(使用频率高于10%)的药物里,具有清泻胃火、补益气阴的药物分别有:甘草、麦冬、人参、天花粉、*连、生地*、知母、石膏、*芩、葛根,达到了76.9%的占比。在高频中药功效统计中,排名1到4的分别为补气药、清热泻火药、清热燥湿药、补阴药,频率(%)分别为12.94、8.63、6.47、5.76。使用补气、清热药众多,而滋阴药物较少,这与传统认识中消渴“阴虚为本,燥热为标”的观点是有不同之处的。在具体的药物使用中,清热泻火药中,使用最高频的为天花粉,《神农本草经》如是记载天花粉的功效:“主消渴,身热,烦满,大热,补虚安中,续绝伤”。《本草纲目》亦有:“栝楼根,味甘微苦酸,酸能生津,故能止渴润枯,微苦降火,甘不伤胃……”。在清热燥湿药中,使用最高频的为*连,苦寒的*连善清中焦之火。两味药物皆入足阳明胃经,均为治疗胃热消渴的良药。其他高频药物诸如甘草、人参、芦根、麦冬、石斛、知母、石膏等亦多入足阳明胃经,对胃热、气阴耗伤均有较好的治疗作用。
陈燕芬在“关于‘二阳结谓之消’的理论研究”一文中[10],以《当代名医临证精华·消渴专辑》中的组方为蓝本,旁参其它当代名医医案中专载消渴病案的基本方,引用分析任继学、施今墨、祝谌予等55位名老中医的处方共计首,药味。在其药物类别的选用中,频率最高的为补虚药(36%)与清热药(24%)。其中,补虚药以补益气阴为主,如山药、*芪、麦冬、枸杞子、*参、白术、石斛等。清热药的运用里,又尤以清热泻火、清热凉血为主,多选用生地*、天花粉、玄参、知母、石膏、*连等。这些药物多入脾、胃、肺、肾经,在补益脾胃气阴,清泻胃火方面确有良效。
由此可见,在临床治疗上,中医也十分重视对于胃火亢盛以及其带来的并发症的治疗。这可以从侧面印证,胃火乃是中消发展变化的一个重要因素,须在治疗中时时